这狠狠一踩简直销魂,衔山顿时五官扭曲,痛楚难当,张大了嘴无声大喊,又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强忍住没发出任何声音,转眼就忍得面如赤炭,牙关也开始微微打颤。
锦善看见衔山这惨状也终于反应过来,连忙怯怯缩回了脚。
“死登徒子!看我踩不死你!”
她色厉内荏地低声骂完,立即就用极快的速度往外退了又退,直到跟这死登徒子拉开了足够安全的距离才重新站定了脚。
衔山正痛得站立不稳,只能扶墙,闻言是又气又委屈。
不是,我都做什么了我?
怎的就登徒子了?
衔山实在气不过,忍痛抬起冒着泪花又泛红的眼瞪了过去。
锦善见他还敢瞪自己,不觉更气,当即板起脸无声骂他:“死登徒子!再看就搓瞎你双眼!”
边说还边举起手做出插眼睛的手势。
衔山虽已痛得眼花,但凭借着过硬的专业本领还是看清楚了对方唇语,登时只觉被气得眼更花了,果断别开了脸,心中懊悔万分。
他刚才定是疯了才会觉得这丫头可爱吧?
竟还觉得她像自己妹妹?
不!才不像!
妹妹她乖乖软软,一看见自己就会咧开嘴露出漏风的门牙,笑得跟个水蜜桃一样甜,怎可能是这样一言不可就要打打杀杀?
这简直就是个母夜叉!哪有一点儿像他那可可爱爱的妹妹!
衔山气呼呼,决定彻底转过身不再招惹夜叉,锦善偷看着,见他背过身去不理自己,终于抚了下胸口,无声松了口气。
两人这边无声战了一场,虽战况惨烈,却也自始至终没惊动里头的主子。
然以燕乘春的耳力,自是早就听到了外头端倪,也听到了最终获胜的是面前人的婢女。
他知道这主仆二人自小一起长大,感情很是深厚。
嗯,反正自己的下人个个都皮糙肉厚,受点儿伤也不妨事,只要她的婢女在这里没有吃亏便好。
秉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和谐原则,燕四公子对外头的纷争自始至终不动如松,见面前人将第一杯香片品完,又连忙亲手提壶给再续上了一杯,亲切笑道:“苏娘子觉得这香片口感如何,可还喝得惯?”
苏淡云微笑点头,“桂花的香味刚好,并未喧宾夺主,和茶叶的香气相得益彰,我觉甚好。”
燕乘春见她所说正是自己所感,不觉眉眼笑意愈浓,放下茶壶,微笑着道:“这桂花都是祖母她老人家吩咐人做的,每年都有。不过听祖母说,今年我这桂树开的花很是繁盛,比去年还多。可惜我那时还在洛城没有回来,未能亲见。
那些花祖母都命人采了,用来做了这干桂花。今年库里多入了些茶,我就挑了些茶叶,拿了一部分干桂花给放在了一起,做了这香片茶。对了,这香片和干桂花库里还有好些,若你喜欢,待会儿走时,我让人给你各打包一些带走,让小阿舟也能尝尝。”
以大齐的文化,朋友之间互赠这种家中自做的礼物最是温馨,也是再寻常不过。
既是寻常,苏淡云自也不会多想,同时也没有客气,直接大方笑着点了下头,“那敢情好,阿舟他还真是有口福了,我在这里替他谢过公子。”
燕乘春无所谓地笑了笑,“不过是点儿寻常东西,苏娘子不必客气。再说了,阿舟上回他还亲手雕了一个小木头人送我作为谢礼,那眉目雕得真是栩栩如生,比我真人要好看不少,我是真心喜欢,一直想跟他说声谢谢——”
话出口,突然反应过来,想起当日孩子是趁着自己姐姐走开了才出来偷偷送的礼物,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,本还要出口的许多称赞就这样卡在了喉头,只得迎着对方的恬静目光,尴尬地笑了笑。
苏淡云见对方神色有变,猜到其中缘由,遂温和笑道:“送礼的事,我事后已听阿舟说了。其实那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,跟公子见过的许多名贵之物实在不堪一比,承蒙公子不嫌,能如此喜欢,该是我们姐弟俩多谢公子才对。”
燕乘春听她如此自贬,又在言语间将两人的阶层拉得如此泾渭分明,心里不由得就有些闷闷的,还有些不高兴,忙果断回道:“当然不嫌,在我看来,它可是我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之一,哪是那些用银子买来的名贵东西可比的?”
说着,他不禁就想到了其余被他珍而重之的礼物,比如父亲亲手给他做的一把木剑,为了教他骑术而送他的一匹小马驹,还有承诺教他枪法时送他的一杆红缨枪。
点点滴滴从心底涌起,渐渐就生出了一丝苦涩。
他微顿了下,随之扬起个柔和的笑来,“小木头人很好,我这辈子都会把它珍藏起来的。”
就像珍藏父亲送他的那些礼物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