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罢老者所言,徐太史伟岸的身躯不觉一晃,随之痛苦地闭上了眼。
待再睁眼时,他已是满目怆然,强忍着悲伤地朝老者客气询问:“内人的情况,老先生可还有什么妙法?”
老者一脸为难地行了个礼,用请罪的口吻回道:“不瞒徐太史,自您寻老夫过来给尊夫人看诊以来,老夫从不敢懈怠,然使尽了毕生所学,却也只能延缓了尊夫人的情况恶化。老夫不才,至此实在是无甚妙法了。以尊夫人的情况,若能寻到姜神医前来诊治,或可还能有所希望。”
常老太医今年已年近七十,在宫中太医院任职多年,医术在众太医中位列前茅。
当年先皇后在时,有一次皮肤莫名起了许多红疹,诸多太医都寻不出缘由,就算有了猜测也畏首畏尾地不敢用药,唯有常老太医勇敢站了出来,以医者对待普通病人的态度果断给出了治疗方案,最终成功让先皇后好了过来。
自那次之后,常老太医便一直负责替先皇后看诊。先皇后为人端庄柔顺,待人一向温和,对他这位太医更是信任有加,一直十分礼遇。
后来常老太医的老父亲去世,常老太医停职回乡守孝三年。结果就在他丁忧期间,就突然传来了先皇后得了急病崩逝的消息。
常老太医得知后震惊不已,还为此痛哭流涕了许久。
之后有一日,先皇后的娘家人偷偷到了常老太医的老家找到了他,跟他秘密见了一回,并在那次就先皇后的死请教了好些问题。
得了常老太医指点,先皇后的母族费尽心力,终于找到了先皇后被害的确凿证据,揪出了凶手,让害死先皇后的嫔妃得了惩罚。
常老太医得知消息后,整个人惊得出了一身冷汗,也被这朝堂的风云诡谲与后宫的算计倾轧弄得后怕不已,彻底没了再回太医院任职的心思,三年孝期结束后就索性从太医院直接退了下来,回老家赵州开了一家医馆,与家人一同在小地方安然度日。
而当年秘密寻到常老太医的先皇后的娘家之人不是别人,正是面前的这一位徐太史——也就是前国舅——先皇后唯一的嫡亲兄长。
有着这么些前尘往事,徐太史对常老太医的为人和医术从来都是万般信任的。此时一听常老太医的这一番话,他就知道对方并不是在故意推诿,而是真的没了办法。
他不觉两眼一黑,一颗心也一下沉到了谷底,缓了好一会儿才把那不住往上涌的悲痛稍稍平复了下去,幽幽叹出一口长气来。
“不瞒老先生,自上回您提起了这姜神医,我便已派人南下去寻。然神医踪迹始终飘忽不定,我实在不知何时才能将人找到。如今听老先生您方才所言,内子这情况只怕......只怕是等不起啊。”
待好不容易说出了这最后一句,他只觉浑身的力气都似被抽干了般,终是脚下一软,扶着桌沿,颓然坐到了椅上。
常老太医看着也不觉一脸戚然,想要安慰两句,又觉得一切安慰之词都太过空泛,便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。
默默拧眉攒额一瞬,他忽的就想起了什么,随之便新生了一个念头。
然这念头毕竟有些冒险,他捻着胡须,在心中权衡再三,终也没琢磨出其他更好的法子来。
最终,他心里一横,朝徐太史恭敬行了一礼,说道:“太史大人所虑极是,鉴于尊夫人的情况急迫,老夫这边倒是有个消息,愿说来供太史大人参考一二。”
徐太史正万分沉痛着,闻言双眼当即燃起亮光,万分期待地望向老者,“不知是何消息,还请老先生告知。”
常老太医忙斟酌了下言辞,恭敬回道:“不瞒大人,老夫前段时间曾遇到了从京城归来的乡亲,听其说起了一位苏姓娘子。此人是一名女医,正在京城的恒安堂坐诊。据那乡亲所说,此人在京中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,名声很是不错。
老夫听闻后本还不当回事,然最近老夫得了机会到京城探望友人,就趁机打听了下这小娘子的事情,发现这小娘子竟真有几分本事。
且老夫细问下来,此人所治愈过的一些病症其实老夫以前也曾遇到过,然老夫当年却是无法达到她这般的治疗效果,老夫得知后就亲自到那些病患家中走访过,确认事实确如听来那般,自此对这小娘子是真心服气。
以老夫愚见,太史既一时半会儿无法寻得姜神医前来,或者先请这小娘子过来试上一试也未尝不可,甚至能有所惊喜亦未可知。”
常老太医向来开明,在行医事上,看人只看才能,不看性别。
事实上,他自己的小女儿就从小随他学医。只是每人天份不同,小女儿医术虽不算差,却也实在不算拔尖。长子倒是比女儿好上不少,但也难达到他自己的水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