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早已猜到,此时听着,苏淡云还是难免心下一震,眼前不自觉就飘过了好些画面。
那些画面里,用黑纱蒙眼的妇人坐在床上,而她拿着银针,小心为妇人针灸。而她所刺的穴位附近,她能看见,那光洁无瑕的肌肤上赫然出现了一小块伤疤。
那伤疤就似不小心用香烫过,很小一处,看着应是多年前所受的伤,早已愈合,且颜色已经极浅极浅,不贴近看已经很难察觉。
然任何伤口不管过了多久,在医者眼里都是隐藏不住的。
她是郎中,所以一眼就辨了出来,也深深记住了那伤口的位置——那位置恰好就跟画中女子的黑痣所在之处分毫不差!
所以,世界上当真能有如此巧合之事?
她承认这世上确实会有容貌相似之人,但容貌再相近,有些特征却是很难雷同,就算是孪生的兄弟姐妹也很难一模一样,就比如胎记,又比如这样位置一样的黑痣。
所以这多半不可能是什么巧合吧。
可若不是巧合,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——
刘氏和面前这画像里的柳氏,其实就是同一个人!
可这又怎么可能?
画里的柳氏明明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,且还是在家中病逝,同时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封棺下葬的!
试问一个早已被大家看着埋入黄土的死人,怎可能突然又重活过来?
蓦地,电光火石间,有什么飞快划过脑海。
苏淡云浑身一僵,心头再度波澜翻涌,转瞬就翻成了滔天巨浪。
燕乘春一直觑着她的神色,见她突然脸色煞白,不觉心头一紧,忙抬手扶住她肩头。
“阿云,你到底怎么了?是有哪里不适吗?”
他一脸不解,眉眼里满是关切。
听到他的声音,苏淡云堪堪拉回些许心神,缓缓抬起头来。
只是看着一脸紧张的他,想到他经历的事,她不觉心口刺痛,下唇一点点咬紧,双眼也似进了沙子般难受起来。
燕乘春愈发焦急担心,又一时不得要领,只得又重复问了一遍。
苏淡云听着,却什么也不能说,同时也不知要如何说。
是啊,她能说什么?
说你的母亲可能还活着。
那为什么还能活着?
因为她当初就没有真的死。
那为何她要假死?
那自是因为——
想着,苏淡云只觉一颗心再次被人狠狠捉住用力撕扯。
难道燕乘春找了许久的杀父仇人,当真就是他自己的母亲?
是他自己的母亲伙同一个位高权重的情人,悄悄将他的父亲害死,然后假死脱身去双宿双栖?
这很残酷,但似乎事实就是这样。
如此一来,徐太史的监视,刘氏蒙眼才能看诊的异常,桃源山庄所有的怪异,就似乎都能说得通了。
可是那枚玉佩呢?
当日燕乘春捡到的玉佩明明是侯府中人所有,这又如何解释?
还是说刘氏的确跟宣平侯通奸,之后被宣平侯害死,又在关键时刻被徐太史救走?
若是如此,徐太史将人藏起来似乎也说得过去。
可这样的话,刘氏就没有服下假死的药,那被埋在地里的她又是如何活过来的?
太乱了,真的太乱了,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。
然不管情况如何,她要指证刘氏就是柳氏,可不能光靠一张画像和几句猜测的说辞。
毕竟刘氏的身份显然是被徐太史刻意安排过的,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穿帮,可见其安排之足够缜密。
就算刘氏站在人前,估计大家也只会惊叹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,并不会真把她当成真正的柳氏。
对,她必须要找到证据才行,不能慌,不能自乱阵脚。
既然她曾在穆老的手札中看到过跟与刘氏脉象相似的记载,那不管刘氏当初是中毒被人及时救走也好,又或是服了药假死重新活过来也好,那些毒或是药肯定能在穆老那处找到答案。
只要能确定这方面的答案,她就能确定刘氏当初到底是哪一种情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