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老正贼兮兮笑着揶揄,忽的就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勾出了念头。
他眼珠子滴溜转了转,又将那小念头放在心里好好品了品,连忙抬手挑开两边垂下的头发,认真望向面前小娘子,拿出前所未有的好态度笑道:“丫头,我看你的确是个好苗子,你师父要是真把你给扔了,你索性就跟我学吧。“
说着,忙又改口道:“不对,他就算不扔你,你也能跟我学。不是我吹牛啊,你手上这样的东西,我屋里都是,你若拜我为师,屋里的东西随便你看。”
正说得兴起,脚上猛的就传来一痛。
穆老登时惨叫一声,龇牙咧嘴地把脚从桌下挪了出来。
看着鞋面上明显新落下的鞋底印子,他登时炸毛,唰地望向一旁,“姜培年你疯了啊!好端端踩我作甚?亏大家还说你是悬壶济世的神医,有神医像你这样把自己的病人往死里踩的?”
姜培年捋捋胡须,冷冷瞥去一眼,“墙角都被堂而皇之挖到跟前来了,别说踩你,我就算拿针扎你,把你扎出个半身不遂那也使得!”
穆老一噎,张嘴想要对骂,心中却又自觉理亏,最终只得色厉内荏哼出一声,“算你狠!我不跟你计较!”
撂完狠话就气鼓鼓别开脸,在桌上碟子里抄起个李子狠狠咬了一口。
苏淡云看看这个,看看那个,最终还是转回来望向大获全胜了的自家师父,“师父,这——”
说着,掂了掂手中册子,用眼神无声请示。
姜培年淡淡睨她一眼。
虽没言语,那眼神却分明在说:“得了,扮什么乖,这东西你上一世还少看了?”
苏淡云竟然看懂了师父意思,不觉讪讪一笑,同时又不免想起上一世偷看这些手札时,被师父发现后罚她切了三天药的事情。
想着,手腕似乎又酸痛起来,下意识就把手腕转了转。
姜培年瞧见她这小动作,很快也想起了当年罚她之事。
上一世这小徒儿虽有学医天分,为人处世却是欠缺良多。
穆老研究的这些多是致命之物,他怕她一时难辨善恶,误入了歧途,才那般严格待她。
可重来这一遭,不管是他打听来的,还是他如今观察到的,他都能感觉到这徒儿确实跟以前大不相同。
既如此,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?
想着,他不觉柔下眉眼,开口道:“还愣着做什么?你穆老叔都准你随便看了,你还不赶紧谢过你穆老叔?”
苏淡云一怔,对上师父含笑的欣慰眼神,感受到师父态度的转变,心中一喜,眼眶也不觉被水汽润湿。
她立即笑着应了声是,起身朝穆老行礼答谢。
穆老正把李子当成自己老友,一口口咔嚓咔嚓气鼓鼓咬着,听着便极其敷衍地嗯了一声。
苏淡云无声偷笑,随之便重新坐下,半点儿不耽搁地捧着手札唰唰翻了起来。
才翻了几页,她就清楚记了起来,这手札的前半部分她以前还真曾偷看过。
凭着记忆,她没多久就翻到了自己要找的那一页,看到上面记载的脉象说明,她双眼当即一亮。
果真是跟刘氏的情况一样!
她立即确认了下上面写的药名,待看到“离殇”两个字时,不觉一怔。
离殇——假死药?
竟真被自己猜中了!
而根据书中描述,服用“离殇”后,只要在二十四个时辰内服下解药就能及时醒来,不会有太大的问题。可若超过这个时间再服下解药,心肺和头脑就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损害,脉象就会如书中所记录那般。
所以,刘氏当年应是服了这名叫“离殇”的假死药脱身,之后不知出了什么意外,让她没能及时服下解药,以致身体受损,余生都被虚症缠身,大大减损了寿元。
二十四个时辰内必须服下解药,二十四个时辰......
对了,燕乘春曾说过,他生母柳氏当年是在盛夏突然病逝的,去世前柳氏还留下遗言,说是天气酷热,她希望自己死后能尽快入土为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