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,第二日我就背着全家人的衣裳去河边洗,你知道的,我的生日是冬月,正是冷的时候。
头回没经验,棉衣入了水,极沉,险些没有拖上来,后面我只能把衣裳放在石板上,一盆一盆的端水浇上去,抡不动捣衣棒,就脱了鞋去踩。
她们给我洗了6年衣裳,我给他们全家洗了4年,洗衣裳这恩情早就还完了。”
“不是,我没有怪你的意思。”宋二姑忙否认,“你奶奶他们不晓得,我还不清楚么,你每日忙得很,哪有空洗衣裳。
我说过多少回了,冬日洗衣裳,你们不用给我钱,我拿着怪不好意思的。
你是我嫡亲的侄女,与雁行也相处了这么多年,跟亲侄女也没多大区别,我一个做长辈的,在你们这里白吃白住着,能给你们洗洗衣裳,我也心安。”
冬日的衣裳沉,洗起来费事,宋英与罗雁行事多之后就不想洗了,本来打算请人,宋二姑却给揽了过去。
说一个屋檐下住着,她一个做长辈的,真让两孩子去请外人洗衣裳,别人该怎么说她。
拗不过她,宋英与罗雁行就给算钱,外面洗衣妇怎么收费,便也给宋二姑这么多。
“冬日那么冷,又是那么重的棉衣袄子,洗起来费事,哪能让你白白受累。”
“这算什么受累,洗了一辈子的衣裳,也不差你们这几件。行了,看你的书去,我很快就洗好了。”
当事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,宋英也没有办法,不过以二姑的性子,现在既然免费给宋元洗衣裳,到了冬天,给她们洗冬衣肯定不会再收钱。
她拧着眉想了想,决定明儿去银楼看看银簪银镯,等过几日的重阳节送给宋二姑,权当提前给谢礼了。
想到这里,她忽然怔了怔,以银簪银镯做礼,在节日里送,既补偿了二姑替她们洗衣裳,也能增进感情,为什么她们当时选择了直白的算账给钱?
将当时的心境捋清后,她不由苦笑,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。
这小半生,被李氏他们时时刻刻揪着养育之恩说事,让她报答,还一副她无论做多少、给多少,都报答不了的态度,让她打心底里害怕再欠下恩情。
以价值相当甚至更多的银簪银镯慰劳辛苦,在她这里帮的忙、欠的情算是还了,可在对方不一定这样想。
至少李氏他们,肯定不会这样想。
他们只会觉得,给他们的首饰钱财是应该的孝敬,而他们对她的付出,永远都等待着偿还。
所以,在二姑坚决要给她们洗衣裳时,她选择了清清楚楚地给洗衣钱,把这可能变成恩情的东西,明明白白划拉到雇佣关系上,钱活两讫,互不相欠。
如果那日李氏没有提出让她给宋元洗衣裳,撇开他们,当她想到宋元的衣裳没人洗时,会多给他些钱,让他请书院的帮役洗。
可李氏提了,还是如从前那般理所当然的态度,用假得不能再假的大饼哄骗,让她一下警觉。
如果让李氏的这套陈旧话术再次起效,以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事,让她理所当然的出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