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这个称谓,黎靖北似乎很满意,继而循循善诱,轻咬着她的耳垂柔声诱哄道:“那阿璎说说,你对阿木尔是什么感觉?”
说罢,一颗心砰砰直跳,狐眸深处燃起期待的火焰。
耳畔是男人灼热的呼吸声,颈间那酥酥麻麻的触感早已令唐璎心猿意马,思绪离散了好久才想起要接他的话。
“我对阿木耳......啊!”
似是怕听到她的回答般,黎靖北忽然自暴自弃地俯下身,以口封住了那颗翕动的樱唇,任她如何“呜呜”地呻|吟哭喊也不肯放开。
意识混沌间,唐璎只听到了一句——
“阿璎,你看清楚,此刻陪在你身侧的人,是阿木尔。”
*
寅时,建安京郊。
月色清凉,淡淡的柔辉倾洒而下,铺满整座山头。
凛冽的寒风摇晃着山间的大树,树枝如鬼魅般狂舞,残影斑驳,带起一阵“沙沙”诡响。
雪夜里,一白袍男子端坐于地,面容凝寒,眉目沉肃,一双锐眸紧盯着铜盆中的炭火,雪泥沾湿了衣襟也毫不在意。
山风骤起,盆中的火焰挣扎了一会儿,弹了几颗火星子出来,随后“噗”的一声熄灭了。
顷刻,天地间再次陷入一片昏暗,男子眸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随之消亡。
夜间的山川犹如阴钩倒挂,少了白日的巍峨壮丽,却多了一丝深不可测的磅礴诡秘。
耳边传来“嗒嗒”的脚步声响,由远及近,似魑魅夜行般压人心魄。
白袍男子应声擡头,却见远山深处匆匆走来一名长者,眉宇间隐含怒意,轮廓于幽淡的月光下忽明忽暗。
失神间,一双矍铄的苍眸已然锁住了他。
“——你在做什么?”
长者的语调淡淡的,细听之下,却不难察觉出其中的不悦。
白袍男子蓦然俯身,低眉大揖,“学生……见过老师!”
长者不为所动,视线落到男子跟前熄灭的铜盆上,眸中怒意渐盛。
隐忍片刻,却既未降下惩罚,亦未叫他起身,只微微一倾首,俯视着男子下垂的头颅复又问了一遍:“你在做什么?”
白袍男子呼吸一滞,继而沉声道:“今日齐大人七七,学生不便过府吊唁,遂替大人烧了些纸钱,以告亡灵。”
“——蠢货!!”
长者听言怒发冲冠,旋即愤然作色,擡起一脚一把踹翻了铜盆。
“天子生性狡诈,讳莫高深,且于建安城耳目众多,你莫以为他离了京就万事大吉了!”
铜盆被倾覆,漫天的纸钱撒了一地,落于雪野间消失于无形。
朔风吹过,带着一张未烬的残纸贴上白袍男子的脸庞,余韵灼人。
毕竟是烧过的纸,虽然只剩了点儿火星子,男子仍觉颊侧滚烫。那等灼热,似是要将肌肤炙穿。
饶是如此,一颗心却尤为冰凉。
齐向安是朝廷的罪人,他死后,往昔冠盖云集的齐府如今已门可罗雀。
七七那日,唯有齐夫人、齐素怡、以及李悦三人急匆匆从漳州赶来,共聚于灵堂为大人超度。而那些曾经受过他恩惠的门客、学生们虽不敢过府吊唁,却仍会在其府邸门口摆上一壶浊酒,亦或献上几朵金花,以告慰其亡灵。
而他,亦是与齐向安共事过十余载的同僚。虽身居高位,但为谋大事,此时也只能如鼠蚁般偷偷躲在这荒蛮的京郊祭奠。
可即便如此,却仍要遭到老师的斥责。
齐向安为老师的大业而死,老师脸上却没有一丝痛惜,甚至不允他祭奠,反倒是他这个算不上亲近的同门师弟,心头竟无端生出一阵兔死狐悲的悲凉感。
饶是心中不忿,白袍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本能地跪伏在地,垂眸恭敬道:“学生知错。”
雪地冰凉,蚀人的寒意一层层侵袭着他的膝骨,教他唇齿打颤。
他跪了许久,老师却丝毫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。
沉吟片刻,那双苍眸再次牢牢地攫住了他,“错在何处?”
忍住膝间发麻的刺痛,白袍男子闷声道——
“明面儿上,学生与齐大人并无往来,近日家中亦无亲人离世,故此不该来这京郊烧纸祭奠,无端引人猜测。”
“你知道就好。”
见他态度诚恳,长者神情稍缓,转瞬又问:“都准备好了吗?”
白袍男子点点头,肯定道:“是,神机营那边皆已安排妥当,就等天子回宫。”
长者满意地颔首,终于露出了今夜以来的第一个笑容,缓声叮嘱道:“你且早些回去歇息,夫人还在家等着呢,莫让她生疑。”
说罢,竟俯身亲自将他扶起,随后又宽和地笑了笑。
“起来吧,今日之事,下不为例。”
白袍男子默然抱拳,“多谢老师。”
长者“嗯”了一声,擡头望了望渐晓的天色,擡脚欲走。
走到一半,却又似想起什么般回过头,凝眸提点道——
“冬末的那场大仗生死攸关,成败在此一举,输了便是万劫不复。你切记,莫将心思耗费在不相干的人事儿上。”
言讫,便拂袖走远了。
目光扫向被踹翻的铜盆,白袍男子清锐的鹰眸中划过一缕嘲讽。
不相干......吗?
还有多久,他也会成为那个“不相干”的人呢?
敛起心绪,宵禁一过,白衣男子便回到了值房。
甫一踏进门,手下心腹来报——
“京郊的盗匪头子郭杰同陈大人在神机营打起来了。那郭杰坚称陈夫人跟他好过,两人曾经约定终生,百年偕老,并指责陈大人强抢民女,夺人所好,吵嚷着要让陈大人跟他夫人和离呢!”
白袍男子闻言微微凝眉,陈大人……
“陈觅?”他猜测道。
心腹颔首肯定,“是。”
至此,白袍男子的眉头越皱越深——
陈夫人乃建安书香门第出身,自幼与陈大人两情相悦,如今两人孩子都生了三个了,怎会和一介乡匪私定终生?
那郭杰,八成是见色起意。
“一群刁民!”
白袍男子不屑地冷哼一声,带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倨傲,扬眉嗤笑道:“那群盗匪欺行霸市惯了,难怪连朝廷都不肯收。”
停顿片刻,随后又似意识到什么,眼神逐渐变得阴狠,厉声吩咐道——
“那堆铳、炮之类的武器可得给我看紧了!往后但凡少了一个,你们拿项上人头来凑!”
心腹颤抖着咽了口唾沫,怯声应道:“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