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是还心有恨意,那就应当及早铲除,免得日后生出祸端。
宋缺含笑点头,与梵清惠一同来到木桌之前坐下。
自始至终,他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落在梵清惠身上。
“两位客官,想要点什么?”
陈家酒铺的老板娘,自从施家被灭之后,便是恢复正常,不再如同往日那般疯癫。
已经能够协助相公经营酒馆了。
梵清惠:“一壶清茶,一壶竹叶青,再来几样下酒菜。”
老板娘点点头,退了下去。
“宋公子,上次得您出手相救,清惠这才得以脱困。”
“大恩不言谢,清惠会一直记在心中的。”
宋缺笑了笑:“梵姑娘客气了,慈航静斋乃是江湖正道,为佛门领袖。”
“梵姑娘出身名门,心怀苍生,宋某怎会坐视你被那些鹰犬残害?”
“唉……”梵清惠悠悠轻叹,面露愁色,却又一语不发。
“梵姑娘可有心事?”
“我……”梵清惠欲言又止:“算了,若清惠说出来,宋公子恐会恼我。”
宋缺摇头一笑:“梵姑娘至今还不知宋某所思,不论你做出何事,宋某都不会恼你,怒你。”
人的感情很奇妙。
自从第一眼看到梵清惠,宋缺的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。
他不是那种贪恋美色之人,可梵清惠身上独有的圣洁气质,以及她心怀苍生的慈悲,令宋缺深陷其中,难以自拔。
“清惠只是在为公子担忧。”
“如今天下大势如何,宋公子应当清楚。”
“南陈日薄西山,大隋日渐昌隆,此消彼长之下,南陈覆灭之期不远矣。”
“宋公子身为岭南宋阀长子,若不及早谋划,难保不会随着南陈葬送性命。”
梵清惠在说话之时,以内力控制声音,令其不向外泄,只落宋缺一人耳中。
宋缺看了看面前女子,心中既是感慨,又是欣喜。
感慨如今时局混乱,宋家难以抉择,欣喜她惦念自己的未来……
他正要开口说话,老板娘端着酒菜走来,一一摆上桌面。
宋缺看了看:“老板娘,我们只点了一壶酒。”
“这壶是赠送的。”
陈家酒铺老板娘笑道:“自从我的疯症好了之后,我家相公便定下规矩。”
“凡来我家酒铺喝酒之人,皆会赠送一壶竹叶青。”
“客官慢用。”
宋缺点点头,给自己倒了一杯酒,又给梵清惠添了茶水。
“梵姑娘所言,宋某何尝不知?”
“只是这天下乱局,一时间难以说得清楚,做抉择也不是那般容易的。”
“可我认为……”梵清惠刚说了一半,便被旁边那桌客人的高喝声打断。
“好酒!”
“老板娘,你这赠送的酒,可比咱花钱买的还要好喝啊。”
正在收拾桌子的陈家老板娘回道:“这可是我家老头子珍藏许久的佳酿,若非出了那件事,他还舍不得拿出来呢。”
“哦?”
“何事?”
坐在那个客人对面的中年大汉明显知道陈家人的遭遇。
他未免提及陈家的伤心事,连忙岔开话题:“张三哥,今日你能喝到陈老板的珍酿,可是借了顾大人的光。”
“哦?”
“这个顾大人是谁?我为何又借了他的光?”
中年大汉:“顾大人是朝廷派下来的赈灾使,自从他来到江汉之后,为咱们百姓做了许多善举。”
“这江汉那些欺压我等的大小世家,几乎都被他杀了个精光。”
“现在你再去看看,如今这江汉门阀,有谁敢嚣张跋扈,鱼肉百姓?”
“何止啊?”
另外一桌的青年说道:“若非顾大人开仓赈粮,制作捕蝗车,江汉还不知会死多少人呢。”
几人这么一议论,厅内酒客七嘴八舌的谈论起来。
“顾大人何止救了我们的命,还为我家那口子报了血仇!”
“当初,她就是被周睿活活打死堂上,是顾大人凌迟了周睿……”
“俺家的田地早就被施家强行占去,是顾大人替我家夺回来的,不然俺还得继续要饭,哪来的钱喝酒?”
闻听这些言论,梵清惠眉头深锁,脸色浮现一抹不悦。
不知为何,她就是厌恶顾秋这个人。
从初次见面,就对他极其厌恶。
总觉得……
这个人不牢靠,有些假……
身份暴露之后,梵清惠也曾一度相信顾秋,可事后不知为何,又对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信任!
她甚至有一种感觉。
这个人,未来或许会成为佛门最大的敌人……
顾秋越好,她心中越是反感,越是厌恶。
但转念一想,梵清惠又是心中嗤笑。
我也真是魔怔了,何必恼怒他在民间的名声?
此人愚蠢不堪,为了那些草芥蝼蚁,竟是三番五次得罪世家大族。
若不能进阶六大境,待门阀世家反攻之时,皇帝放弃之际,则必死无疑!
可他能达到这一境界吗?
梵清惠对此抱有怀疑态度。
历来突破至六大境者,莫不是百脉俱通之人。
眼下他受皇帝重用,在南陈的权柄将会比今日更大,是个值得拉拢对象。
可这个人,是没有未来的……
当今天下,有着远大前程的年轻俊杰,唯宋缺和石之轩二人而已。
顾秋?
呵呵…..
心中思量一番,梵清惠心情好了不少,端起手中茶杯:“宋公子,你得向雨田青睐,指点刀道,以至修为大进,进阶归元。”
“清惠以茶代酒,为你祝贺。”
宋缺与她碰了一下,随后一饮而尽:“向前辈虽出身魔门,却并非奸邪之辈。”
“宋某获其指点,顿悟刀道,可谓受其恩情太重。”
“但……”
“他即将破碎飞升,之所以尚且存留人间,是为给世人留下一些心得,瑰宝。”
梵清惠点点头:“向前辈的确是个值得敬重之人,他早已抛开门户之见,心中无魔无佛。”
“就连清惠与魔门敌对之人,早年间也曾蒙他指点,否则何以进阶通玄?”
“只可惜……”
“清惠本想向他求教苍璩手札,却被其拒绝。”
“苍璩手札?”宋缺微微怔了一下:“我听向前辈说过,他将苍璩手札送给顾秋了。”
顾秋?
他也曾得到向雨田那个魔头的指点?
还拿到苍璩手札这等魔门最大至宝?
梵清惠心情瞬间又不好了,心里既酸且怒,又嫉又妒。
顾秋?
他何德何能?
以他的愚蠢,哪有什么悟性可言?
他根本就不配拿到苍璩手札!
该死的向雨田!
宁可把苍璩手札给一个蠢材,也不给我?
梵清惠是知道慈航静斋功法渊源的,慈航剑典来自魔道随想录。
而苍璩手札,才是诠释魔道要义之精!
若能拿到手中,结合佛法,或可创出远超《慈航剑典》之绝学!
可顾秋又怎么会给自己?
只能杀了他,抢过来!
砰~~!
正在这时,酒肆大门被人撞开,一个年轻男子闯了进来。
“诸位,顾大人今日就回建康了!”
此言一出,梵清惠和宋缺就看到一个令他们非常诧异的景象。
酒客们不喝酒了,老板的生意也不做了,一个个匆匆跑出酒肆,也不知道干嘛去了……
“是去送那个顾秋了?”
梵清惠暗暗嘀咕一句,他虽做了一些蠢事,为那些百姓出头。
可在民间有这么大声望吗?
“走,我们出去看看。”
宋缺说了一句,起身就朝着酒馆外面走去,梵清惠也连忙跟上。
两人出了酒馆,走出小巷,只见街上冷冷清清,只有刚刚酒馆那些人向着城门方向跑去。
呵,看来,也就这些人承他的恩情而已……
梵清惠心中嗤笑一声,百姓不通教化,自私,愚昧,无知,你为他们做得再多,也换不来什么好处,也没有多少人对你感恩。
“城门那边好像很热闹……”
宋缺忽然嘀咕一句,当即双眸微眯,静心感应:“几乎整个江陵的人,都聚在了城门一带?”
“我们过去瞧瞧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