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骁喝着咖啡，慢慢问，细细听。
马丁内斯没有抗拒。
这时候他才明白，为什么卡拉瓦会被印第安人攻破。
这些印第安人不单有火炮，还有毒气。
那些刺鼻的毒气吸入口鼻，他觉得天主都会迷糊。
想当年，自己的先辈在征服阿兹特克和印加帝国时，仅凭数百士兵便击溃了数万数十万的土著军队。
正是因为这种“以少胜多”的胜利，滋长了西班牙战士的狂妄心态。
在今天之前，马丁内斯一直都觉得西班牙军队，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。
卡拉瓦、卡斯缔约、自己，三次惨败，西班牙战无不胜的神话将被打破。
也许，就破在眼前这个少年的手里！
科尔特斯400人征服阿兹特克，皮萨罗168人击败印加的辉煌时代，可能将就此终结。
从马丁内斯的口中，林骁弄清了危地马拉真正的驻军人数。
整个危地马拉，长期驻守在那里的西班牙正规军只有可怜的700人。
这些人还要分散于各个主要据点，如圣地亚哥、哈瓦那。
他们的装备是轻重型火枪兵、长矛兵、炮兵，还有少得可怜的骑兵。
林骁逐渐明白，危地马拉的西班牙驻军以火枪兵、长矛兵为核心，辅以零星骑兵与炮兵。
其战斗力依赖武器代差与精兵策略，而非数量优势。
至于精兵策略，就是依靠职业士兵与雇佣兵。
雇佣兵包括破落贵族与亡命徒或是外籍士兵，而非大规模正规军。
凭借火器、钢甲、战马，构成“三位一体”战术优势，这种心理震慑效果远大于实际杀伤。
他们就是以这种手段弥补人数不足的劣势。
特别是西班牙人的重骑，被印第安人视为“钢铁怪兽”，是他们心中永远的噩梦。
不论是阿兹特克人还是基切人，只要看到西班牙重骑，哪怕只有一匹，心底都会生出莫名的恐惧，战力会大打折扣。
林骁也知道，西班牙士兵对印第安人最典型战损比，是一比几十。
西班牙将土地与原住民分配给殖民者，通过剥削原住民劳动维持秩序，减少直接驻军需求。
例如墨西哥殖民初期，80%的治安由监护主的私兵维持。
还有一个原因，就是宗教同化。
随军教士有权利取代部分军事职能，可以摧毁本土神庙，强制印第安人皈依天主教。
再加上还有万余印第安辅军承担巡逻、镇压叛乱等任务。
这也是为何极少数殖民者，能长期控制数百万土著人口原因。
说通俗点，就是以技术威慑取代人海战术，以间接统治缓解兵力不足。
危地马拉的粮食、弹药，都需要从墨西哥或加勒比殖民地调配，本土补给能力弱。
西班牙统治初期，黄热病、疟疾导致驻军非战斗减员率高达30%。
为了避免士兵将这些疾病传回国内，迫使西班牙政府只能采取“小而精”的驻军策略。
当然，其实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。
林骁知道的是，西班牙为维持欧洲战场，对抗法国、奥斯曼、美洲殖民地和亚洲据点。
不得不将总数约1.2万人的西班牙军队，分散在200万平方公里的区域。
他还知道，到1571年勒班陀海战时，西班牙更是从美洲抽调驻军，导致中美洲防务形同虚设。
剩下的这些士兵，还要保护金银矿区，很多地方都只有象征性驻军。
“你们比抗战时期的小日子还惨啊！”林骁长长吐出口气。
马丁内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，也不敢问。
“神……神使……大人，”这个称呼让他有些叫不出口，“我想知道卡斯缔约……还在吗？”
“哎，说什么胡话呢？”林骁暼了他一眼笑道，“我又不是屠夫，怎么可能乱杀人？”
“他现在过得很好，我还邀请他参加了我的婚礼。”
卡斯缔约现在是过得很不错，被林骁发展进了体制内，成了“优秀的西班牙军事解说者”，还是有工资的那种。
马丁内斯手捧着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咖啡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林骁拿出怀表瞄了一眼，现在将近下午一点钟。
他知道马丁内斯在等什么。
要么捷报，要么无人报。
“你们好几千人，走得没那么快。”林骁以正常的语调说道，“应该还有半小时他们才能到达指定位置。”
马丁内斯抬起头，露出稍显尴尬的笑意。
“神使……大人，这次我输得服气。如果再来一次的话，输的会是你。”
林骁背后的扎特罗克撇撇嘴，没有出声。
“呵呵。”林骁干笑着，“我承认，你们打拿着石矛石斧的印第安人，能达到百战九十五胜。”
说完他起身走到外面。
帐篷里太热了。
还特么喝热咖啡装贵族。
马丁内斯跟着出来。
他走到外面左右看了几眼，发现自己的兵只剩两百左右，随意坐在树下。
这些人中，竟然好像没有什么伤员。
另边码着百余具尸体，十多名黑奴正在挖坑。
其它人则在打包那些物资。
马丁内斯见到这个少年的侍卫离自己有二十多米，如果……
这个距离，以自己的力量他们肯定来不及，如果此时将少年控制住呢？
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，马丁内斯的手慢慢张开。
他装着看其它地方，眼里的余光总在少年身上扫来扫去。
少年一会打量俘虏，一会望向那些将物资装车的人。
马丁内斯向完全不知情的少年靠近，心头却莫名升起一丝悸意。
他停下身，随意地打量四周，发现那些侍卫依旧在远处，更多的在帮忙装车，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边。
但是，马丁内斯心里反倒不安起来。
这种情况在他眼里，太过诡异。
“少年，你想找理由杀我吗？”
他望着少年的背影，背后的汗早已浸湿内衬。
扎特罗克任由马丁内斯贴近神使大人，反而让人离得远了些。
哪个红月本部的人不清楚神使大人的能力？
达姆那么厉害，神使大人一只手都能掀翻他。
如果马丁内斯自己找死，那……没话说。
扎特罗克相信，只要这个俘虏想抓神使大人为人质，就算他是西班牙国王的亲戚，也必死无疑。
“都是些可怜人，”那个少年神使的声音悠悠传过来，“死者为大，总归要入土为安的。”
林骁轻描淡写的话让马丁内斯心寒不已，双肩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。
我信你的话才有鬼！
那些伤员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