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
“友怀”苏荆看到陆闻从他们院前经过,连忙喊住,看他没听到,追着喊“友怀,陆友怀!”
陆闻的衣袖被苏荆拉住,侧身看向他。来人呼吸急促,皱着眉头喊他名讳,毫无平日里的礼数。
“陆闻!!”苏荆又快速呼了几口气,质问“你为什么不理我!”
“已经在理了”
苏荆被他噎了一瞬,转而又气鼓鼓的说“可你刚才没理我”
“扯着我就是为了诉状?”陆闻只要略微岔开话题,苏荆就会忘记这件事,往常就是如此。
“你最近怎么都不来找我了,虽然你以前也不来找我,但是行之呢”苏荆有些委屈道。
“最近很忙”陆闻听到行之,温声回应。
“你们都在忙些什么啊?有我能帮的上忙的吗?”
“你什么不需要做,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和行之”
“哦”苏荆手里攥着的衣袖被拽回,亦步亦趋的跟着眼前人,嘴里不停。
“友怀,前段时间你去哪里了啊,怎么一整月都不在?”
“去了蓝城,河道修建,我在监工”
“你不是太傅吗,怎么还去监工了?”
“顺便监工的”
“友怀,我们出去逛逛怎么样?听说张家二女儿今天入住都城,你说她到底得多好看?”
陆闻停下了脚步,侧头看向他。
“你喜欢她?”
“食色性也,她美名在外,我有些好奇嘛,陪我去看看呗”苏荆晃着他的胳膊,如往常般撒娇。
陆闻继续往前走,淡淡开口。
“几月后宫宴上也能见,届时行之可以带你去,不用非得今日去看”
“那你检查检查我的功课,我最近可没落下”
“我到了,你该回去了”
几句话的功夫,陆闻已经到了自己的院子门口,而他没有邀请苏荆进去。
“那我…回去了”苏荆有些尴尬的低下头,拱手离去。
走了几步,又回头看去,陆闻还没走,但下一秒就转身走了。
世子府很大,大到两个人平时碰不到面,两个院子的距离也很小,几句话的功夫,就走到了他院门。他们不再像从前一样,挤在一个大房间里,各做各的事,他们有了各自的小院,隔着院墙,平日里说不上一句话。
陆闻回到房间里,背靠着门,看着书案上的笔墨,有些出神,垂眸,慢慢滑坐在地上,披散的头发被蹭起,随着身体向一侧的倾倒,又飘飘落下,乖顺的铺在地上。
地上很凉,陆闻学着苏荆从前休息那般,手臂压在眼睛上,除了后背的冰凉,什么都感受不到。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,以他的认知,席地而躺,并不合乎规矩。
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,也不知道怎样渐渐疏远昔日的好友,怎样柔软的从他们的世界里抽离。
阿肆…
你不告而别…
在某个夜晚…心也会这般疼吗…
都城冬日只元日改岁时得见几场雪,凛城一年中冬日最长,自秋季风雪不断直到春日里,街道上的雪被百姓自行组织铲开,又被薄薄覆盖。
张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,拉车的马却有些不一样,身材高大,眼睛深邃,棕色鬃毛上斑斑点点,从脖颈处延伸到腹部中间。
门前的少年,身着青衣黑氅外还穿戴了蓑衣挡雪,握着长刀,望向紧闭的府门。忽然,府门大开,走出来一位年事已高的老者,来者是张府的管家。
“大人久等,我家老爷请将军入内”拱手等候马车内的韩缜出来。
韩缜抱着手炉下车,雪色的大氅,内里穿着红色短袄,青黄色的下裙,裙面满是刺绣,这是她母亲做的,冬日里常穿颜色鲜艳的衣服。头发一半被繁琐的盘起,简单的珠钗吊坠,几缕头发从耳后垂于胸前,剩余的头发被大氅的帽子撑住垂在身后。
“请问张老爷可是身体不便?”韩缜颔首询问。
管家身子又伏低了些,侧身作出请的姿态,垂首回应。
“老爷身体尚好,只是年事已高,吹不得风,故而没有前来迎接,还望将军海涵”
“倒是我疏忽了”转而又语“我这马脾性烈了些,下人们栓起时,可要小心不要被伤到”
“是,我们自当小心”
走近内堂,踏进院门,就听到张家主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。“韩将军大驾光临,有失远迎”
韩缜走到门前梯阶,拱手与来人对礼。
“携小女在此陪个不是”
张家主身旁的女子,模样昳丽,气质出尘,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,鬓发如云。
“芙蓉不及美人妆,水殿风来朱翠香,怎敢让张小姐赔不是,张大人自己赔不是就好了”
张家主爽朗一笑,静听身旁的张姮兮掩面笑道。
“韩四小姐莫要打趣我了,这郴关和凛城,但凡见过你的,谁人不道韩四小姐娉婷十五胜天仙”眉梢眼角藏着秀气,声音笑貌尽露温柔。
“你瞧瞧”
张家主指着张姮兮,故作指责道。
“我这女儿,只要提起你就赞不绝口,若是她不是女儿身,恨不得带着全部身家,入赘到你韩家去”
“张家主莫要打趣我了,我想张小姐不会如此”
张家主连忙叫停,开口说。
“哎,我认真的…”
几人就站在门外寒暄,这并不符合规矩,主人没有请他们进去,韩缜也没有对此报之以怨言。
“今日叨扰,来时匆忙,现下见张家主身体康健,安心落意,这便回去了”
“这就走了啊,行,风急日寒,我就不多送了”
“张家主年事已高,身体不胜从前,就回坐高堂,少出门,外面风卷雪厚,小辈自当仔细”韩缜拱手后退一步,转身快步离去。
她怎么会看不出张家的意思呢,她来时就知道这种情况。
“等等”
一声娇柔的女声追来,娇娇喘着气,快步赶来,大氅被解开丢落在雪上,下一瞬韩缜的衣袖被扯住。
“韩四小姐……我来送你”喘出的热气氤氲脸前,若轻云蔽月。
“张小姐?”韩缜看着眼前人气喘吁吁,出门匆忙,大氅也掉落,衣着单薄被风把玩,将手炉塞进她手中,解开大氅替她系上。
再次重复。“我来送你”
“那就劳烦张小姐了”韩缜颔首感谢。
“敢问张小姐,此次前来,怎么不见张二小姐和三小公子?”
“前段时间都城来人,请二妹进宫给皇上看病,三弟听了,想去都城看看,便跟着一起去了”
“原是我来迟了……小心”韩缜余光中张姮兮趔趄一下,擡手堪堪扶住。
“谢谢”张姮兮眼睫微颤,柔声开口。
“张小姐若是因送我出了事,那我可要寝食难安了”
张姮兮垂眸,没有应话,仔细的看着脚下的路。
天寒地冻,沉默在两人之间结了霜,眼见着到了府门,张姮兮垂着眸,率先破冰,打乱踏雪而行的声音。
“不知韩四小姐此次回来住在哪里?”
“城主邀我去城主府做客,自然去城主府”韩缜飘飘回应,跨过门槛,转身对她告别“我到了,张小姐留步”
“雪天地滑,韩四小姐还要注意安全”张姮兮欠了欠身子,瑰姿艳逸,仪静体闲。
她立在府门前,柔情绰态,看着韩缜走进马车,突然想到什么般开口。
“手炉和衣服……”
韩缜撩开窗帘,朗声开口“外头风大,张小姐拿着吧,若是将来有机会,再还给我也不迟”
放下帘子,轻声对宁南说。
“左转”
韩缜的外祖父去世,外祖母回到母家,是张家现在的掌权人,张氏一族书香世家,满门书生,张夫人是富甲一方商贾的独女,就算外祖母曾帮救过张夫人的生意,如今张夫人难产去世,张家家主替为经营,这份恩德就算不得数了。张家主只是张氏一族的细枝末流,并不受主家管辖,且他已经自立门户。
他并未想过招揽张家,只是张夫人难产诞下的那个孩子,张家三公子,机巧如神,曾有一名深山道士指着他说,此子天生七窍玲珑心,性通畅以聪惠,行孊密而妍详。他有着韩缜没有的谨慎,陆闻没有的灵活,苏辛没有的果决,是她认为再合适不过的谋士。她通晓战事,却不精谋略,特此前来找他。
却因为一路的刺客耽搁了许久,现在宫中先把他领了去,不知道形势如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