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章冷战。
一月一次的内阁会议,是由首相引领的内阁,向皇室成员汇报工作的重要会议。除非有特殊状况,德墨柏亚一般不会缺席。
薇洛安和洛斯贝尔在平常德墨柏亚坐着的座位坐下。
才刚落座,会议室就有人提出疑问:“殿下今日不出席会议吗。”
“殿下有事无法出席本次会议,将由我和秘书卡佩小姐代为参加。”
探究的目光集中在洛斯贝尔身上,空气中飘来几声鄙薄的冷嗤轻笑。
“还真是什么人都能参加内阁会议了。”
薇洛安微微蹙眉,对方针对意味明显,但没有指名道姓。又因为这些人都是位高权重的内阁大臣,她无法为洛斯贝尔辩驳什么,还反倒显得她们对号入座。
洛斯贝尔垂眸淡然地坐在位置上,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。她偏头看向薇洛安,从桌上放下手,轻轻拍了拍薇洛安攥拳放在腿上的手背。
里恩冷眼旁观这一幕,作为内阁首领,他丝毫没有要插手整顿的意思。
议论声渐低后,他才出声询问道:“请问殿下是因为什么事情无法到场本次会议。”
薇洛安对上里恩漠然而肃然的视线,沉默了几秒。
“抱歉,我们无法告知此次殿下缺席的缘由。”洛斯贝尔迅速回答说,“不过,我将会将本次的会议内容如实记录,转交给殿下过目。”
“后续如果有任何问题,殿下会亲自面见各位进行谈话。”
事实上,薇洛安和洛斯贝尔都不清楚,德墨柏亚为何无法参加这次的会议。他也没有理由向下属报告他的行踪,可洛斯贝尔不能胡乱捏造事实,因此只能通过打马虎眼的方式进行斡旋。
里恩又一次沉默下去,对洛斯贝尔的话语不予回应,冷落的意图明显。
“首相大人。”薇洛安及时开口,礼貌问道,“如果人员到齐的话,我们就开始汇报会议吧。”
里恩擡眼看向薇洛安,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会议进行中,各大臣会轮流汇报本月工作,并对接下来的工作提出规划。如果德墨柏亚在场,他有权对内阁工作提出异议,要求整改。
“鉴于近期国际形势的变化情况,我们建议暂时停止与莱索王国的国际学术交流合作,其中包括科研和军事交流,并要求我国的交换留学生尽快归国。”
洛斯贝尔打字的手顿住,擡头看向外交大臣,微微蹙起眉头。
“两国关系尚未到如此紧张的地步,这么做很容易造成民众的恐慌。”
如果不是到开战前的必要时刻,一般是不会提前召回他国的公费留学生的。
被反驳的外交部长立刻面露不满,斥责道:“你一个……秘书懂什么,做好你的会议纪要就好了,有你插嘴的地方吗。”
洛斯贝尔毫不怀疑,对方原先想说的是——你一个beta懂什么。
只不过这种充满性别歧视的话语,私下里议论也就罢了,是断不能明目张胆地在会议上宣之于口的。
洛斯贝尔就不相信,他敢当着毕夏普的面说这句话。
会议结束后,里恩故意走到薇洛安面前,叮嘱了一句。
“薇洛安女士,请务必好好检查本次的会议纪要,不要让殿下对我们内阁的工作产生误解。”
相比于刚才的那位大臣,里恩的话说得还算委婉。但正在收拾工具的洛斯贝尔还是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,他实则是在暗讽她会在会议纪要中夸大其词,质疑她的工作态度和能力。
三个小时的会议开下来,薇洛安的脸上已经僵硬得扯不出一个自然的微笑。
“请首相大人放心我们秘书处的办事能力。”薇洛安拿起桌面上,洛斯贝尔还没来得及收进包里的录音笔。
“再说了,会议的内容都如实地进行录音了。”
“要是殿下对会议内容存疑,这里面还有更完整的内容。”
里恩瞥了她手里的录音笔一眼,浅笑着说:“自然,薇洛安女士的工作一直都很让人放心。”
薇洛安起初也是内政部的官员,其工作能力被德墨柏亚看中,特意选了她来做助理。她的工作经历和alpha身份受人尊敬,一直负责和各部门沟通和交接工作。
无论是作为前辈,还是作为同部门的同事,薇洛安都有意维护洛斯贝尔,但里恩还是刻意将她们区别开来,故意挑刺。
“我就没开过这么憋屈的会议。”薇洛安脚底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,发出脆亮的声音。
说完,她恍然地停住脚步,回头说:“洛斯贝尔,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。”
“我没这么想。”洛斯贝尔冲她笑了笑。
如果今天的会议只是薇洛安一个人来参加,也用不着听那些“指桑骂槐”的说辞。
她当然知道,内阁大臣们针对的是她这个无权无势的beta.
同样都是皇太子的秘书,但因为毕夏普的出身,还有他指挥官的身份,那些大臣是绝对不敢像对待她一样对待毕夏普的。
“别生气了,生气长皱纹。”洛斯贝尔对她开玩笑说,“差不多到午餐时间了,我请你吃午饭吧。”
“洛斯贝尔,你就一点儿都不生气吗。”薇洛安不解地看向她。
洛斯贝尔走到她身边,垂首轻笑了一声,对视上薇洛安担忧的眼神。
她最近似乎总瞧见这样的眼神。
“这有什么好生气的。”洛斯贝尔轻轻摇了摇头,“不过就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话,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。”
还记得母亲去世的时候,班级里的同学知道了,年少无知的小孩们最天真也最残忍,一边笑话她是没妈的孩子,一边故意在她的校服上涂鸦,或是弄上脏污。
那时候洛斯贝尔上的还只是普通的公立小学,同班同学里多是平民。他们觉得,没有妈妈的孩子就没有人关心,也不会有人细致地帮她洗衣服。
还好有林德,他总是会想办法帮她洗掉各种污渍。
实在有洗不掉的脏污,父亲也是会出钱帮她买新的校服。
“没事。”父亲安慰她说,“你正在长身体,刚好也该换件大点儿的校服了。”
卡佩伯爵是个不善言辞的父亲,很少用语言表达父爱。尽管他有时候也很刻板,但对三个孩子,他也是上心的。
回想起过去种种,这些无关紧要的冷嘲热讽实在算不得什么。
回去后的下午,洛斯贝尔就整理好了会议纪要。
但德墨柏亚一直没有来书房,她不确定他是否急要这份文件。
洛斯贝尔将会议纪要的电子版发送到了德墨柏亚的邮箱,又多打印了一份放在他书房的办公桌上。
[会议纪要已经整理好发到您的邮箱,纸质版也放在您书桌上了。]
洛斯贝尔发去消息后,大约过了三个小时,德墨柏亚才回复。
[好。]
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,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。
洛斯贝尔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一分钟,注意到回复消息的时间是晚上八点。不仅是今天,这两天德墨柏亚出现在书房的次数和时间都很少。
他是在故意避开她吗,还是在忙其他的事情。
洛斯贝尔立刻关闭通讯器屏幕,物理性地摇了摇头,企图将所有多余的想法都抛之脑后。
“洛斯贝尔,你去哪儿。”艾尔莉丝瞧见要出门的洛斯贝尔,不禁问道。
“我出去夜跑一下。”
大门被关上,艾尔莉丝望着紧闭的门,忍不住皱起眉头。
“贝尔小姐最近有点儿反常。”路过的林德说道。
艾尔莉丝深深叹了口气,又情不自禁地摇头,语气肯定。
“她是在故意麻痹自己。”
母亲去世时,洛斯贝尔也是拼了命地读书,借此转移伤心的注意力。
那种挑灯夜读的状况,持续了整整三个月。
艾尔莉丝轻声地自言自语说:“希望她能尽快恢复吧。”
卡佩家的府邸是卡佩伯爵成婚时买的婚房,位于市中心和城郊的中间地段,是个设施还不错的小区。
夜晚,小区内的路灯明亮,洛斯贝尔在沥青道路上慢跑。
“洛斯贝尔。”安柏小跑着跟上她。
自从上一次她对安柏说出那些狠心的话后,他就再没出现在她面前了。
洛斯贝尔没搭理安柏,只是一味地加快脚步往前跑。
安柏最初还能跟上,但oga的体能本就差,加上洛斯贝尔这段时间的训练,他逐渐被洛斯贝尔远远地甩在身后。
“洛斯贝尔,你不想知道德墨柏亚最近在忙什么吗。”他冲洛斯贝尔喊道。
安柏双手撑着膝盖,弯腰气喘吁吁地喘气,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路灯下的一点人影突然停下。然后,身影逐渐在他眼前变大,洛斯贝尔站直在他面前。
“你不应该在路上直呼他的名字。”洛斯贝尔沉声警示他道。
“你……”安柏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吸,慢慢直起腰来,“洛斯贝尔,你是不是……”
他望进洛斯贝尔黑沉沉的眼睛里,质问的话突然被堵在喉咙口。
虽然安柏没有出现在她面前,可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蓝城,几乎每个晚上都会在她家附近蹲守,就为了看她一眼。
“还有,你是觉得身为秘书的我,会不知道殿下的行踪吗。”
洛斯贝尔的语气不耐:“安柏,我动不了你,但也不想看见你。”
“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儿。”
一看见安柏,洛斯贝尔就控制不住地想起在邮轮上发生的那些事情。
洛斯贝尔转身要走,安柏立刻叫住她:“洛斯贝尔,德墨柏亚送你回家那晚,我看见了。”
洛斯贝尔迈开的脚步又倏地顿住,皱眉回头看他。
安柏继续说:“我看见他亲吻了你的手背,也看见了你下车就走的身影。”
“他也向你表白了?”安柏咬牙问道。
“这和你没有关系。”洛斯贝尔不回答他的问题,反问他,“你在监视我?”
“洛斯贝尔,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。”
喘匀气息的安柏朝她走近,目光柔情地扫过她脸上的眼鼻嘴,最终与她冷硬的黑色眼睛对视。
“我只是想见你。”安柏故作委屈地柔声卖可怜说,“可是我知道你不想见我,所以只能在角落偷偷看你。”
把痴汉行为说得那么深情,真够恶心的。
安柏察觉到洛斯贝尔露出的细微的嫌恶表情,伪装的柔弱表情不由地小小崩坏,右眼皮情不自禁地弹跳,精心设计的嘴角弧度轻微抽搐。
“安柏,我可以向治安局控告你窃密罪。”
“我的职位关系国家机密,你对我进行非法跟踪,是可以被拘禁的。”
安柏脸上的笑意淡了,因为他看得出来,洛斯贝尔不是威胁他,她是真的可能会这么做。
“洛斯贝尔,我就想知道,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排斥我。”
“是因为我欺骗你我的死讯,还是因为我在邮轮上的不作为……”
安柏自知理亏地软下语气:“可是,是你先不跟我走的。”
“我当然不可能跟你走,那是叛国。”
背叛德墨柏亚,背叛帝国,全家人都会因此被判处死刑。
“我现在已经不是莱索王国的王子了,我可以……”
“安柏。”洛斯贝尔厉声喊他的名字,彻底没了耐心,“你是死是活,我一点儿都不关心。”
“之前我不跟你走,现在也不希望你再来打扰我。”
“你继续纠缠不清,只会让我更加厌恶你。”
安柏像是哑炮的焰火,顿时没了声音。
温柔的粉色眼眸渐渐变冷,直直盯着洛斯贝尔。
“那你喜欢德墨柏亚吗。”他不再装作无辜,声色阴沉。
“你看他的眼神,跟看我完全不一样。”
“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,在西亚格,还是更早。”
安柏一边冷笑一边追问:“洛斯贝尔,你了解他吗。”
“你喜欢他是因为什么,因为他是强大的alpha,还是因为他是帝国的皇储。”
“又或者,是因为他皮囊……”
安柏不合时宜地撞上了洛斯贝尔的枪口,偏偏还要提到如此敏感的话题。
洛斯贝尔一巴掌干脆地甩在安柏的脸上,将他阴沉沉的眼神都扇得清澈了几分。
“安柏,你算什么。”洛斯贝尔冷眼睨他,“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