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谢晏安
谢晏安初初上任,只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侍卫,职务范围内的巡逻区域却囊括了位于京中要道的相府,负责该区域内重臣家眷的出行护卫。
相府女眷出门不常露面,但他们这些负责护送的侍从偶尔能见到几次。只府中女眷出行无需常遣用他们,偶然碰见,也多是恪守尊卑目不斜视。
谢晏安任职期间,时不时能碰上相府夫人与嫡女出府,多是为着游玩赏宴出行,环佩华服,言笑晏晏。
自来庶女地位低下,便是相府也不例外。
至少,他从未见过相府那些个庶小姐出行随侍主母左右。
谢晏安第一次见到那位相府的四小姐出门,惊鸿一瞥,容色清绝。
她身上穿的衣物料子算不上好,配饰相对高门大户的庶女甚至过于简约了些,似乎只是比对着规矩,守礼佩戴。
瞧着有些朴实,但也是怎么瞧都让人挑不出错来的,偏硬生生将那副好容貌压去了三四成。
年轻的女孩敛眉低首,不仔细瞧几乎不怎么能注意到对方的存在。
举止有度,身姿轻盈。
他只觉眼底裙摆轻轻一晃,纤细的人影已然上了马车。
京中大大小小的宴会逐年均会举办上许多场,月月未曾间断过。但若论说得上名头的,一年却只那么几个。
春日赏花宴,便是其一。
每每细柳抽芽,迎春花开,赏花赏景的出行游宴陆陆续续开了起来。
这同样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相看结亲宴。
待宴后不久,京中适龄男女便能传出不少喜讯。
而地位品阶高低不一的门第府中,适龄庶女这一日得以名正言顺地出行。
谢晏安盯了相府许久,自然清楚相府内院庶女出门的机会不多,这也许将是其中唯一的一次。
春宴来往之人不仅有各府中的公子哥娇小姐,重臣家眷诰命夫人少有缺席,多是为着儿女相看。
这一日,京中负责防务的侍卫中会随之抽调出一部分人,负责巡视此地,以免不懂事的人冲撞了贵人。
隔着一条不宽不窄的小江,赏花宴上的男女分隔两岸。花树掩映,诗情画意,妙龄男女有瞧着中意的,便可遣人打探一二。
门当户对品性上佳自是佳偶天成,尺长寸短亦不过惋惜片刻,自去另觅佳偶。
谢晏安站的有些远,隔着不短的间距,实则瞧不清人,只能看见隐隐卓卓的身影于花树灌丛间穿行而过。
交好的女眷三三两两凑在一块,似乎是有人出声当了东道主,不一会四散的人群聚拢在一块玩起了游戏。
那一道不起眼的身影远远站定,见此悄声退开。她身旁只跟了个小丫鬟,安安静静,片刻瞧不见了人影。
待花宴将歇,余光处,相府的车马已相列成队,车马驾着笃笃往府中行。
谢晏安未曾对此多留心,过不久收到消息,舒相有意将府中的四小姐嫁予他一位心腹做继室。
于是,谢晏安不经意记起了那张安静恬淡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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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宴过后不久,这日馨风微动,谢晏安如愿随车马护送在侧。
一帮流民打扮的人群突然出现在行驶的马车前,马夫措不及防紧紧勒住缰绳。
藏在一旁的人寻见了时机,暗中出手刺激着马匹,驱使其往某个方向飞奔而去。
谋划进行得十t分顺利,谢晏安适时出现,将震出车窗外的娇小人影拥在了身前。
他低头,瞧见了少女强作镇定却不由惊惶的眼。
长而密的睫毛不住地轻颤,目光触及他时似受惊般倏地收了回去,不知不觉,揽在对方腰间的手下意识收紧了几分。
前方来人问询,谢晏安恍然回神,带着人下了马,克制地收回手退居后侧。
不日,舒博彦召见,交换庚帖,定下婚期。
庶女出嫁轻装简从,那栋小小的二进宅院已然收拾妥当,藏在嫁妆之下随礼乐而来的契书,成为了往后两人的住宅。
谢楚性格木讷,与人来往不多,前院的喜宴不过两三桌,今日却也已有了喧闹之势。
行过了拜礼,喜娘牵引二人步入喜房。
室内红烛灼灼,满眼皆是喜庆的红。
近乎是一言一行,他已记不得当时脑中所思所想,只木讷随着喜娘讨喜庆贺的引导,挑起喜帕。
红绸随之落地。
与从前简略发饰不同的满头珠翠,分量许是不重,衬着娇妍的容颜,满堂生辉。
然更令人灼目的,却是少女雪白肌肤上微微泛起的粉,唇嫣红娇嫩。
她有稍许的紧张,手无意识攥着手边的衣料,双睫轻垂,掩下细微的颤。
耳边是喜娘不叠声的夸赞。
谢晏安此刻却是忍不住想,于她而言,这该许是她无法轻易面对的场景。
饮过合卺酒,谢晏安出屋宴客。
待好不容易脱身,已是近一个时辰后。
他身上染了酒气,送至后院时,眼底醉意稍散。
同僚多是不拘小节之人,闹起来更难以招架。
他借故脱身,没有喝醉。
这处宅院不是新造的,却也重新修整过,他只瞧过一两眼,望见屋内布置生疏的很。
心中忽生恍然之感。
房内只她一人,红烛明亮,灯下仍穿着送嫁的红衣,发髻梳起,腰背规整坐于床侧,竟似分毫未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