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
他直身而立,身边的随从却跪倒了大片,一个个颤抖着身体,等待着随时可能会落到身上的锋锐杀意。
听到了陛下的秘闻,他们真的还能活着吗?
姜清沅看着他,想到,不会有人愿意让别人听到自己不堪的过往,特别是那些成功站在顶峰的男人。
别说什么能不能看淡,没有经历过一切的人,永远不会知道旁人究竟体会过什么。
怕吗?好像也没有特别的怕。
原来她的存在,也已经威胁到了必须要除掉她的人了吗?
楚凛整个人的气息都很冷,偏神色如过往一般,只冷冷淡淡,令人看不出情绪,却又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阵冷意。
他的视线落在了遍地的宫人身上,一声轻响,利剑出鞘。
那次刺杀后,她知道了楚凛并非毫无防备。他腰间有特制的软剑,袖间藏着匕首,就连发间的发簪,亦能杀人。
什么能让一位帝王做到这样的程度呢?
唯有不断堆叠的生命威胁。
她突然有点心疼,不论他从前如何的杀戮,单纯地为他这个人。
或许有人会说她三观不正吧,但人本就容易受感情的控制,时代的局限性令她松懈了原本严苛的规范。
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孩了,高大、威慑、轻易能掌控他人生命。
然而发生过的不可磨灭,在意或者不在意,都是一道难以愈合的疤。
剑尖对准了身侧的吴有惠,他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。
吴有惠感受过多次生命的威胁,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。
姜清沅刚靠近一半,见状几乎是飞奔过去,抱住了他握剑的手,温柔顺从,“夫君。”
楚凛不带情绪的声音远比怒意来的更为摄人,“你是要阻止我?”
姜清沅安静而无声地望着他,那眼底并没有他所以为的情绪。和缓、包容,仿佛他做什么,她都会顺从。
从前如何姜清沅不管,至少现在,她活着的时候,不想看到那些事发生。
不是不能按规矩处置,但不该是他亲自动的手。
熟悉的气息淡淡萦绕在身侧,心内翻涌的情绪不因此平息,反如烈火浇油,愈烧愈烈。
他的声音充斥着杀意,“你是真不怕朕杀了你。”
似是陈述,又似疑问。
从她主动上前阻止那一刻起,宫人们心底的诧异在一瞬间甚至盖过了恐惧。但他们知道不会的,任何阻碍陛下行动的言行,都将成为另一把砍来的刀。
死寂般的安静过后,剑落地的声音竟似震耳发聩。
“滚!”他咬牙吐出一个字。
宫人们不敢置信,想要擡头又唯恐犯了忌讳,死里逃生的心有余悸令他们忙不叠滚爬着躲远了。
唯有伺候姜清沅的几位宫女,犹疑地大着胆子看向姜清沅,却对上了另一双沉静如水的浅色双瞳。
残忍无情,似是容忍到了极限,随意的一点波动都能释放已然即将浮出表面的暗涌。
宫女浑身寒意浸透,大脑一片空白,再不敢越矩停留。
御花园边缘处的角落,残叶落了一地,身侧再无一人。
姜清沅这才仰起脸,她说不出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问出的这句话,“陛下会杀我吗?”
她没有再用妾的自称,这是她发自内心想要问的。
并非笃定,只是不敢表露出那点零星的期冀,只敢自以为平和的问上一句。
——你想杀我吗?
时间能消杀许多的过往,同样能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。
至少,她对他不如开始的那般坦然以对。
修长的手指掐住了她的侧脸,近些日子她被养的愈发好了,双颊多了肉感,粉润白皙,轻轻一用力,就会留下红痕。
楚凛的手不自觉松了点力,心头怒意未消。
她竟然,敢替那些人求情!
他一字一顿,每个字都咬的极其清晰,“你就是仗着朕愿意纵容你。”
姜清沅看着他跳跃着怒火的双眸,绷紧的心弦倏地松了下。
她想,他这么问,是不是有点喜欢自己,不然她想不出那么多理由来解释,他为什么不杀她。
从前是兴趣,但她方才的举止挑战了他的权威,没有任何一位君王会容忍这一点。
姜清沅不想管那么多了,她忽而弯唇笑了下,轻易按下了他捏着她脸的手,倾身上前,吻在了他的唇上。
楚凛从未想过她会做出这等冒犯之举,方才冷然静待她下一步动作的泰然转变成了另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。
像是……有点慌?
姜清沅没有太多这方面的经验,没等到他推开自己,已然退了回去,耳尖微红,笑盈盈道,“夫君。”
这一回,是真心实意。
“你在做什么?”楚凛问。
不知道是否错觉,姜清沅像是从他的言语中,听出了那么一丝的茫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