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请
侍者领着祝珏和刘媛到一处僻静的包厢门口，两人一擡眼，便看见武凌云已坐在桌旁，正低头翻看菜单。
两人向武凌云打招呼。武凌云擡头，冲她们微笑颔首，“快入坐吧，我正准备点菜呢。”
包厢面积不算大，三面饰有软包，武凌云坐在正中的位置，祝珏和刘媛在她身侧一左一右落座。座位正中摆着一张方桌，三人的位置前各摆放了一个电磁炉小锅，一套餐具和一杯热腾腾的清茶。
侍者走上前，各递给祝珏和刘媛一本菜单。祝珏翻看一看，里面是各种荤素食材，饮料小食。
“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，怕众口难调，所以选了小火锅”，武凌云双手交叠抵在下巴上，看着她们，语气轻快，“想吃什么就点什么，不用拘束。”
点好菜没一会，锅底便端了上来。武凌云看着刘媛面前和自己如出一辙的乳白色养生鸡汤锅，讶异道:“你不是无辣不欢么，怎么突然也养起生来了”
“那是学生时候的事了”，刘媛道，“刚出来工作那阵子压力大，犯了胃病，从那以后口味就清淡许多。”
武凌云一脸了然，“果然是因为工作。”说罢，她拿起白瓷杯子晃了晃，啜饮了一口，“可惜那个时候我不在襄阳，不然高低得拉着你，叫你别那么拼命工作。”
刘媛微微一笑，没有再说话。
祝珏看着她们互动，愣了愣神。
原来，武凌云和刘媛学生时代就已经认识了，厂里之前流传的关于她们互相认识的传闻，看来是真的。
那么，几年前刘媛与周敏竞选车间主任的时候，刘媛有没有找武凌云……
祝珏连忙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，将脑中涌上的思绪按捺下去。今晚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，可不是琢磨这些事情的时候。
“小祝果然是年轻”，武凌云很快注意到了身侧一直没说话的祝珏，偏过头来看着她面前红彤彤的牛油锅底，含笑道，“我记得不错的话，这是重油重辣吧。”
祝珏点点头，“菜单上写这是招牌，我想试一试。”
“你可真有勇气，他们家的招牌锅底是襄阳城出了名的辣，我见过的人里，几乎没有能全程吃完的。”武凌云忍不住出言提醒，但紧接着话锋一转，“不过，你能吃辣的话，试一试也无妨。服务员，再上一份牛奶。”
这倒激起了祝珏的好奇心。她倒要试试这招牌锅底能有多辣。
食材一一端了上来。祝珏迫不及待往麻辣锅里涮了一片牛肚，在武凌云和刘媛好奇的目光中，放进了嘴里。
祝珏嚼吧嚼吧，开始一两口还没什么感觉，随即一丝辣意在口腔中逐渐蔓延开来，火辣辣的感觉就像谷底的过山车冲向山顶一样不断攀升，直到冲向顶点时，祝珏终于忍不住，连忙端起一旁的准备好的牛奶灌了一口。
“吃点这个清清嘴”，刘媛忍俊不禁，从自己锅中捞出些食物放在小碗里递给祝珏，又往自己锅中下了些菜，道，“也怨你，知道锅底辣，怎么不早点说。”
“万一人家小祝就喜欢这一口呢，总要让她试过才知道合不合口味，不合适再换呗”，武凌云吐了吐舌头，眼睛微微眯起来，活像一只狐貍，“我要是一开始就说太辣，试都不让她试，岂不是显得很专横我还是很民主的嘛。”
说罢，她冲服务员招手，指指祝珏面前的红油锅，“麻烦换一锅辣度低点的过来。”
“你这种做法，确实很有你们武氏的风格”，刘媛拨弄着锅里的蔬菜，回忆起学生时期的往事，不由勾了勾唇角，“我记得很清楚，当年阿姨也是这么培养你的。”
武凌云淡淡一晒，“我倒希望她当年能强制些，否则我也不会蹉跎那么些年，走那么多弯路了。”
祝珏听不大懂她们之间的对话，只埋头吃菜。武凌云和刘媛涮了一锅菜，但不怎么吃，只往祝珏碗里塞，豆皮虾滑肥牛卷堆成个小山，而祝珏又不想浪费粮食，便一一把它们都消灭。
两人说了一会话，刘媛起身去解手。包厢内霎时安静了下来，只有翻滚沸腾的锅底时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。
祝珏从碗里擡眼，偷偷瞟了眼武凌云。她侧对着祝珏，正盯着锅里的气泡，似乎若有所思。包厢内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，在她的眼睫处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，配合流畅的侧脸线条，此时的武凌云看起来似乎褪去了平日的凌厉精明，竟给祝珏几分静谧安详的感觉。
祝珏不由握紧了筷子。半晌，她终于鼓足勇气，试探地开口道:
“…武总。”
武凌云偏过头，“嗯”
祝珏迎着她的目光，有些不自然地扯出一个笑容，“我有点好奇，何经理和高老板的关系是一直都是那么好吗？我从进厂子以来，好像总是看见高老板的车停在何经理办公室楼下。”
说罢，她连忙低头喝了一口水，一边偷偷观察武凌云的反应。
武凌云快速往门口扫了两眼，随后看向她，神态自若地慢悠悠开口道。
“你想暗示我的事请，我知道。”
她看着祝珏因为惊讶而睁大的眼睛，眼里浮上几丝笑意。
“我和他结婚之前，就知道他是同性恋了。”
祝珏呐呐道，“那你怎么还……”
“谁规定了两个人必须要相爱才能结婚的”，武凌云耸耸肩，一脸满不在乎，“结婚只是个形式罢了，和有没有感情之间没有必然联系。”
祝珏想起武凌云出身大家族的背景，心下了然。权贵的婚姻往往牵涉到多方利益，她与何经理结婚，大概也是双方各取所需吧。
“不过，我倒是有些奇怪”，武凌云看着祝珏，眼中带了些探究，“那天在别墅，你为什么要出言提醒我这件事你只是一个刚进车间不久的普通女工，既不认识我，也和何宝文没有牵扯，和这件事根本没有利害关系，为什么要介入进来？”
“即使是陌生人，遇到这种事，出于善意也会提醒一下的吧？”祝珏道，“更何况，男同性恋骗婚也不是件小事，越早告诉女方，她们才能及时止损。”
“这我不否认，不过……”武凌云沉吟，“除了这件事外,你似乎还做了不少其他事。你帮刘媛说话，还和她一起抓偷运货物的林树。噢，对了，你还向何经理要求增加女工宿舍的热水供应。”
祝珏的心悬了起来。果然，武凌云早就将她的情况摸个了透彻。
“你做这些事情,难道也仅仅是出于善意”武凌云紧紧盯着她,试图将她脸上的一切神情变化都纳入眼底，“除了善意之外，难道就没有其他动机驱使你这么做？”
此时此刻,祝珏看见，武凌云那双锐利的美目里，正倒映着她神情认真的脸.
祝珏开口，声音不大，但格外清晰。
“也许是因为……”
“我不喜欢看见女人吃亏。”
闻言，武凌云微微蹙起了眉。
“我回答了武总你的问题……”
祝珏不知从哪来的胆量，对着武凌云笑了笑。
“那么，武总能不能也回答我一个问题？”
武凌云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，轻轻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茶杯，谨慎道，“那得看，你问的是什么问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