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晚了。”
她柔和却坚定地道。
燕乘春一怔，“什么？”
“我说晚了。”
苏淡云重复，神情淡然且从容。
未等对方继续装出凶相拒绝，她又接着补充道：“公子怪我这个外人前来干涉你的家事，但公子之前已经问了我毒药之事，我也给公子提供了相关的线索。所以在公子对手眼里，只怕我早已成了知情之人，早就撇不清干系了。”
燕乘春瞳孔一缩，一颗心倏地被揪紧起来。
是啊，她说的还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错。
所以自己还是在无意中将她拖了进来，终究是连累她了，是吗？
自责就是巨大的浪潮，一浪接一浪地狠狠拍打着他。
他真后悔当日自己为何没能忍住，竟然开口找她请教了毒药的问题！
若他当日忍住不问，她便能一直置身事外，从始至终都干干净净，不受他的牵连！
是自己害了她啊......
燕乘春越想越悔恨成海，心如刀割，那满心的自责痛苦从眉眼溢出，如何都掩饰不住。
苏淡云看着，很快就猜到了他这痛苦的由来，心头不觉滚烫滚烫，同时也生出许多抱歉来。
真没想到自己一番话就惹得他自责如斯，唉，自己今日也算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了吧？
苏淡云面露歉意，朝他扬起个温和的笑来，“还请公子莫要多想，我跟公子说这些，并没有要责怪公子之意。”
面前人听着，从自责中抽回些许心神，勉强扬了扬唇角。
苏淡云想了想，补充道：“正如公子之前所说，我并不是个容易冲动之人。正相反，我做什么都会想很多，做什么都想要求稳。公子有所不知，其实当日公子问我毒药之事，我当时便心中生了疑，自觉那事多半与公子本人有关。
但尽管如此，我最终还是给公子提供了线索，而不是假装不知以置身事外。所以从始至终都不是公子连累了我，而是我自己深思熟虑后选择入公子的局。”
燕乘春心头再度一震，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。
他都听到了什么？
她竟然一早就看出来了，还主动选择入他的局？
所以她是在告诉他，她不怕被连累吗？
可她这又是何必？
何必放弃自己的安稳？
何必如此为他？
又为何要如此为他？
他心中喜悦与不忍来回纠缠，半晌才将疑问艰难道出：“你这又是为何？是为了报恩吗？”
说着便肃起容来，“苏娘子，我说过的，你救了我命，你早就不欠我什么了，而我也断不会接受你继续报什么恩。今日所谈这事就到此为止吧，往后也莫要再提了。”
是为了报恩吗？
一开始的确是，但现在嘛，自然是有了更重要的理由。
苏淡云看着面前人，心里暖暖甜甜，一丝羞涩却幸福的笑不觉从眸底浮起。
燕乘春不觉微怔了下。
他发现在这笑里，似是多了些她以往看自己时所没有的东西。
然未等他继续深究下去，就看见她微笑着道：“自然不是为了报恩，我只是觉得自己生而为人当如此行。”
说着，她似是想起了什么，眉眼的笑又深了几分，“以前曾有一位老前辈跟我说过，有些时候有些事情，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。
在我看来，公子这事，正是两个人比一个人好的事情。毕竟公子力薄之处，恰好是我能帮上忙的。
我有信心自己能助公子一臂之力，公子可愿容我与你一起合力，在来日并肩除掉那暗处的魑魅魍魉？”
她语气柔和，眸光却很坚定，其中还透着正义凛然，又因那始终上扬的唇角，让这份凛然看着更多了几分无畏洒脱。
燕乘春的心当即就漏跳了一拍，只觉这样的她像极了战场上盔甲加身，英姿飒爽的将军。
他似是看见了她骑着高头大马，踩着七彩祥云而来，无视他身周的尸山血海，在他身旁停下，朝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他绽出明媚的笑，伸出手来邀他上马。
他心中澎湃难抑，耳旁只剩下自己砰砰的心跳在响。
她怎么这么好，胜似这世上最美的珍宝。
这一刻，他只想将这珍宝用力拥入怀中，嵌进自己的血肉里，再也不跟她分开。
而他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如是想了想，殊不知等他反应过来，他却已将人真的紧紧抱入了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