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真没想到,他经历的竟是这样的事情。
怪不得他昨晚会那样哭着质问自己的母亲,哭得那般肝肠寸断。
可他当时才只有五岁稚龄啊,让一个五岁的孩子竟撞见那样的事,世道待他何其残忍,而小小的他又何其无助!
若换了自己,她光想想就觉得痛得无法呼吸。
但他就这样扛过来了,这么多年隐忍筹谋,把自己打造成了一把锋利的剑,逼着自己面对如此不堪,一步步靠近真相。
眼前忽的就飘过了躺在破庙地上的垂死容颜,掌中也似乎还残存着他失去温度后的冰冷。
放在桌上的手依然被他握着,而她却倏地反过来握紧了他。
她只觉自己的心似是被人徒手撕成了碎片,疼得她双眼发红,不自觉就涌出了泪来。
燕乘春的讲述已经来到了关鸣昨日带回来消息这一段,见她突然看着自己落泪,那脸上的心疼更是满如江水将他浸泡。
他心尖不禁一颤,遂停下口,伸出手,拿指腹给她轻轻拭起了泪。
“怎的突然哭了?”
他怜爱问道,见她亦同样怜爱看着自己,随之就猜到了她落泪的因由。
他满心暖暖,却实在不忍再看她伤心,遂狡黠一笑,用打趣的口吻说道:“阿云是心疼我了?”
苏淡云下意识就点了下头。
燕乘春似是没想过她会承认得这般爽快,替她擦泪的动作不觉一顿,点漆的黑眸渐渐就幽深起来,又似有什么在这幽深中悄然发酵。
苏淡云意识到了什么,不觉双颊一红,连忙松开手不再牵他,转而掏出自己的帕子来给自己擦起了泪。
结果手帕才要往脸上擦去,一只大手就伸了过来,衬她不备将那帕子轻易给夺了过去,代为擦了起来。
他动作轻柔,同时也朝她温柔一笑,“我没事,阿云不用替我难过。”
明明他才是需要被安慰的人,他却反过来笑着安慰自己。
苏淡云鼻头一酸,刚收住的眼泪倏地就又重新落了下来。
“少沅,这些年,你真的辛苦了。”
她哽咽着道,眸中尽是心疼怜惜。
燕乘春眼角也禁不住泛起了红,脸上却扬起个俏皮的笑,“是挺辛苦的,那阿云以后会对我好吗?”
苏淡云倏地就红了脸,总觉得这样的话多是女子问男子才是。
今日两人的角色似乎总在调换,实让人啼笑皆非。
她突然就有些伤感不起来了,害羞着没好气地嗔他一眼,“在跟你说正事呢。”
燕乘春神情无辜,“我说的就是正事啊。”
嘴上说着,替她擦泪的动作却是未停。
苏淡云无语,两人才确定关系,要此时就说出以后都对他好的话,这实在太让她难为情了。
正纠结着,忽的就听面前传来声音:“阿云,我往后一定会一直对你好的,且只对你好。”
他温柔说着,目光深邃,笑得缱倦且情深。
苏淡云心口立即就被这话送进了一只兔子,转眼就砰砰乱跳起来。
她连忙害羞着垂下了眼,又害羞着拦下他替自己擦泪的手,重新把帕子拿回,“我自己来吧。”
燕乘春知道她是在难为情,唇角不禁高高翘起,却也不敢再多言将她惹急。
温柔又炽热的目光始终将她笼罩,苏淡云甜蜜着也懊恼着——
再这样下去,事情何时才能谈完啊?
苏淡云决心以正事为主,飞快将脸擦好,紧接着主动就方才他说的玉佩之事提出疑问:“少沅怀疑那人就是三老爷他?”
话题突然又被转了回来,燕乘春不禁怔了怔,随之就垂下了眸,收起了笑,翘起的嘴角也渐渐绷成了直线一条。
少顷,他终于闷闷嗯了一声,似是经过几番挣扎,听着万般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回答。
苏淡云知道这一声嗯的背后包含了多少屈辱,而他要承认又需要多大的勇气。
她心疼着飞快思索起来,渐渐就生出了个与之不同的看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