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章
如果不是应赫,她可能一辈子也狠不下心说出这句话。小时候一家人挤在一桌吃年夜饭的画面一直挥散不去,她总觉得,如果不管他们了,妈妈会难过的。
可是他们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,拿捏她、要挟她,她的心软成了一把刀,不仅挥向了自己,也挥向了应赫。
派出所门口,一辆出租车猛地停下,滕静语慌慌张张冲出来。
“瞳瞳,你终于来了!咱爸也是一时冲动,应医生毕竟是外人,现在他没什么问题了,咱们当务之急是把爸捞出来。姜航有门路,你先拿二十万可以吗?”
滕静语看她不出声,开始声泪俱下,“爸年纪大了,在这种地方怎么活啊,万一有个三长两短,我们姐妹哪有脸跟妈妈交代。”
“滕静语,我刚刚口头通知跟滕卫波断绝关系,现在也正式通知你。”
滕静言面如酱色:“法律是不允许你这么做的。”
“确实。但法律承认经济纠纷。这五年你以滕卫波名义从我这里拿走的78万,如果你未尽赡养义务,这些钱我完全可以追回。”
“滕静言!”滕静语的声音陡然拔高,终于撕破了往日的伪装,不再喊她“瞳瞳”,“你还有没有良心!”
滕静言打量着她,目光温柔,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“都说你像妈妈,现在看来,真是对妈妈最大的侮辱。”
“你还敢提妈妈,”滕静语面如死灰,声音冷森森的:“我这就找媒体曝光你。”
“请便,”滕静言说,“不过提醒你,姜饼治病要紧,不要闹到没有医院敢收。应医生那边,我会帮他聘请最好的律师,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。”
“对了,这次我不会替你付律师费了。”
处理完这些事情,滕静言只有半天的时间了,第二天就要进组。她迫不及待地赶回医院,但即便争分夺秒,却还是觉得虚度时间,有一种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。
丛双看她回来了,转身就走了。
她坐在应赫的床边,喂他喝水,帮他擦身,在他清醒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说话。
“你离他那么近干嘛,不知道躲吗?长这么大的个子,力气都去哪了。”滕静言削苹果,苹果皮绕着弯一直没有断。
“你不知道力气去哪了啊。”应赫笑了一声,想伸手,却呲牙咧嘴地“嘶”了一声。
滕静言立马慌了,“哪里疼了,我这就去叫护士!”
“大惊小怪,你好好坐着,眼睛一直看着我就行,去上厕所也要跟我打报告。”
“挺公平的,”滕静言看他确实没事,又坐下来,把苹果切成小块塞他嘴里,“毕竟你上厕所也得跟我打报告。”
“……”
她没有给应赫说早上去派出所的事,她甚至想在应赫四周竖起屏障,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再也挨不到他。
她从小到大习惯了独来独往,第一次想守在一个人身边,帮他阻挡风雨。想到他的风雨都是因她而起,她的笑容又淡了下去。
心有灵犀般,应赫捏了捏她的手指:“我保证以后维护好你的私有财产。”
“你自己的身体你当然要照料好。”滕静言脸红道。
他勾住她的小指,煞有介事地晃了晃,“戳都盖上了,这年头到哪找这么优质的资产,建议长期持有——”他故意拖长了音调,“最好是终身持有才够本。”
“……”
正说着话,刘文友来了。
滕静言上一次见他,还是姜饼第一次住院,她去送卡。和应赫在一起后,应赫说有时间和老刘一起吃饭,但一直没抽出时间。
跟上次见面比,刘文友的面色苍老了很多,说不清哪里不一样,但那种运筹帷幄的感觉消失了。再加上他穿着便服,此刻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长辈。
滕静言站起来,让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。然后拿起一只香蕉剥皮,递给刘文友。
应赫躺在床上,身体动不了,嘴倒利索:“老刘同志,我还活着呢,干嘛哭丧个脸,人姑娘看着呢,多丢份儿啊。”
“你小子啊,就是属猴的。”老刘摇摇头,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,“看你还能贫,我这心算是落回肚子里了。”
“您老就把心揣兜里吧,”应赫朝滕静言努努嘴,“我年假还没休,媳妇还没娶,哪能就这么交代了?”
他嘎嘣嘎嘣嚼着苹果,牙签在嘴边一翘一翘的,“阎王爷要收我也得按程序来不是?”
刘文友小口吃着香蕉笑道,“娶媳妇的事得问人姑娘愿不愿意,不过你这一歇,什么假可都给你补上了。”
“哎,这可得说清楚,”应赫眉毛一挑,“我这是光荣负伤,算工伤!工资奖金年假一样都不能少,不然我可要劳动仲裁了。”
他说着还做了个举牌抗议的动作,结果扯到伤口,龇牙咧嘴地倒抽冷气。
和刘文友聊了一会,应赫又开始喘了,滕静言给他喂了点水,送刘文友出门。
两人一前一后走着,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。
一路无话。